
2月春节结束后一直处于怠工状态,激情与热情都消散许多,我将其归结为春节七日非日常带来的秩序颠倒,同人交谈的频率,进食的内容,私人空间的被入侵,以及身边升腾的合家欢氛围都将我之前建立的所有秩序打破,我试图去适应这七天,将其中的不适反客为主挪为我所用,从中汲取想获得的东西,我将全部注意力集中于身边人身上,放弃了一切我平时会做的只适合独自一人进行的娱乐活动(看书,游戏,与电子产品有关的一切),没有做任何假期计划,处于一种随时准备吸上周遭人颜色的钢笔吸管的状态。我试图去尝试一种社会性的生活方式。
就结果而言确实是成功的,我回应亲属们的寒暄,同关系亲近的表妹彻夜长谈,参与家庭事务,打扫卫生,备菜准备年夜饭,做这些事的时候我也时常想起过往的春节,相比那时候的感受,同样的是疲惫,不同的是没有那么反感,对于这种变动我很惊讶,我清晰地记得我将春节定义为“让人感到不适的”几个节点:小时候没办法适应鞭炮声,不想走亲访友;初中时不想参与团聚观看春节联欢晚会,不想被问生活情况;高中时讨厌酒桌间的虚情假意,这些都构成了我对春节的基本印象。而现在,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父母不再强迫我参与亲戚活动观看春节联欢晚会,这些改变让我的春节舒适很多。
剩下两点,被问生活情况我总会觉得这是一种问题本身已经含有预期审判的行为,无论我回答什么都会得到对我个人生活和道德的评价,外加可能的说教,但现在,我只能说我也学会了成年人的花言巧语和虚情假意,我会怀着一种有点恶意的,想看看你到底会怎么应对这种情况的期待,模仿对方问问题的方式和语气回答“不真不假”的答案,从意识到对方并不是真情实感地想获取信息,只是想利用对话来建立联系这一点后,我就不再总是对人说真话了。
我想我也是进化到了即使被攻击也不会动摇的阶段了,当然,这种攻击得是那种非常世俗价值观的,比如结婚生孩子,女孩子如何,你的工资和境况,如果你攻击我你虚伪你自大,我想我还是会陷入慌乱的。毕竟前者价值观我不在意,也遇到太多次这种情况,已经在脑内模拟过太多次如何应对了。
这些是变化的过去,而为我所用的现在则是我试图主动去改变的意愿,年纪与身份的双重改变也使我在春节里拥有了更多主动的空间。也许是因为年岁增加,我突然能听懂长辈们在酒桌上说的话以及其背后隐藏的涵义了,在姥姥家的某一晚小姨在酒桌上因为开新店借了太多债压力很大哭泣,过往她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一直是爽朗、雷厉风行甚至有点自我的形象,这次见面时当然也是,而这瞬间我突然明白了春节的含义,春节就是这样一个所有人都希望在其中堆积幸福和美好的时刻,可显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涩,所以只能采取伪装,用酒精开路,佐着鸡鸭鱼肉与油盐酱醋,再用上千百年春节一直在循环着的,已经在中国人身体里刻下情感条件反射的大仪式与小仪式——“恭喜发财”“给你家孩子的红包”“再喝一杯吧”——就这样完成了春节的“热闹团圆”。参与一场春节意味着参与一次大型活动的再举办,每个人都将获得自己的春节项目经验,越来越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越来越能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想要在春节里得到什么,以此来继续维护“春节”。
这种感受性的顿悟便是我主动去接受后获得的,我不应该拒绝去思考所有我条件性反射讨厌和觉得疲惫的东西,主动的态度便是一种将自己带离负面境况的有效手段。
前面提到我与表妹交流,这是春节的主要活动,每次过年回老家我会和她住一起,今年她也来我家住了一段时间,期间我们谈论我们的家庭问题,谈论她的生活,考研时遇到的困难,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她在讲述自己的异性恋故事,与男友关系稳定,很相爱,即将一起来到我所在的城市一起寻找工作,她看起来甜蜜幸福,但即使是最甜蜜的异性恋爱情我也总是没办法不在意异性恋关系里潜藏的不安,我数次以开玩笑的方式试图为她泼冷水,也数次为这种泼冷水的行为感到迟疑,最后我还是选择尊重她的想法,毕竟如果我继续这样做就和对她的爱情指手画脚的长辈一模一样了,虽然我们出发点都是希望她幸福,但这也都只是我们以为的幸福。
将自我全然献给感受关系,过于放纵自己获取不费力的快乐的结果就是我已经忘记了年前我秩序感的源头是什么了,真的是毁于一旦,不知道三月能不能取回一些好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