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生活的城市又有了疫情,虽然没几例,但也足够让整个省份恐慌,也因此妈妈被困在了她教书的那个县城没办法回家,妹妹学校停课,爷爷奶奶年事已高,爸爸早出晚归,她在家上网课无人看管,正好我也是个无业游民,就这样我奉旨回家当我妹的生活+学业保姆。
妈妈一开始还是想回来的,在那几例出现一周后就回了一趟家,但回家第二天政策就变了,妈妈又被迫回到那个县城,并且被关了三天方舱——她甚至不是次密接——这趟方舱经历让妈妈受够了苦头,用她的话说就是“像在蹲监狱”,出监狱后妈妈也不敢再提回来的事了,就这样乖乖地在她上班的学校住了一个月。
这期间我担负着妈妈以前的职责,看管妹妹认真上网课,让她完成她每天的作业+钢琴练习,别玩太多电子产品,听起来很简单是吧?在一切还未开始之前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的妹妹今年9岁,小学四年级,性格活泼热情,是个被宠大的孩子。她出生时父母两边亲戚的孩子都比她大了四五岁,作为家族里最小的妹妹,每个人都很喜欢她的活泼可爱,她的需求会被尽量得到满足,大大小小的节日都能收到所有人送给她的礼物,她的世界是充满爱的甜蜜乐园,只需要在里面尽情玩闹就好了,所以对她来说学习是一项苦差事,在义务教育开始之前能让她觉得苦的就只有“没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和“手指被划破好痛”了。
妹妹这个月每天都在家里上网课,早上八点开始早读,上午两堂主课到十一点多结束,下午是副课,有时候会有老师来上课,更多时候是自己看网课视频,上课是在腾讯会议里,每个人都要开摄像头,作业提交是用微信小程序,家长需要扫描后上传,简单但琐碎,对还不怎么明白自制力是什么的小学生来说,这些事情主要考验的就是家长了。
比如上课,是个新冠时代的学生就知道网课可以有多摸,虽然开着摄像头,但妹妹会偷偷地把摄像头抬高,让它只能拍到她的头顶,她可以趁此做手账,玩电话手表······做一切和上课无关的事情,下午自己观看的网课视频则更摸了,快进还可以说她是想快点看完,但从00:00直接拉进度条到末尾,是不是就是有点把家长当傻子了?
不,妹妹绝对不会把家长当傻子,她只是有一种赌徒心理,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被发现,被发现后她也会自信满满地用力狡辩(所谓的想要骗过别人就要先骗过自己),如果是不熟悉她的人可能这时候就会被糊弄过去了,甚至还会因为觉得自己冤枉了她而感到有些抱歉,但作为她亲爱的姐姐,我清楚她格外理直气壮时的迟疑和躲闪,所以这时候我会再语气坚定地质问她——
但大多数时候是没有效果的。
是的,作为一个聪明有主见的孩子,九岁的妹妹已经开始思考大人是否真的对她拥有绝对的权威了,一个经常与她玩闹的废柴姐姐肯定是没什么权威的,所以我单纯去质问她不会有什么效果,我得像质问一个成年人一样向她罗列证据,或者找更有权威的人来向她施压,这样她才会漏出一些破绽然后承认自己做了这些事。
一开始遇到这种情况时我很生气,为什么能有人做了错事还这么理直气壮?再加上做出这种事的是我的妹妹,我自觉对她有一种长姐的责任,得训诫她撒谎和不认真学习的错误,并且告诉她一个人应该为自己的错误感到羞愧。但一周过去后,持续的训诫和催促让我们两个的情绪都到了临界点,妹妹大闹一场,我也意识到小孩子并不是一种你可以用成年人的社会规则去规训的生物,她并没有真正理解撒谎和不学习会带来什么,对我们来说理所应当的事情,对孩子来说并不是很重要,而这些道理是没办法靠我(或者说毫无教育经验的人)在这一个月内教会她的,所以我放弃了这种多余的责任心,将任务重点从“带孩子”转为“让她完成任务”。
之前我实行的是高压政策,上课盯有没有认真听课,下课催写作业练钢琴运动打卡,亦步亦趋,颇有些像不理朝政的小皇帝后面催功课的大太监,那之后我就放弃了,采取“放权”的方式去监督她——列好每天要做哪些事情,让她自己安排时间,不好好听课?可以,只要你作业的准确率达标;不想做做作业?可以,只要你能自己和老师解释你为什么没交作业,此外还设置了奖励,根据每天表现,可以玩10-30分钟ns,也就是说最差也有10分钟可以玩,除了这些其他我一概不管了。
就这样实行了一段时间,效果显著,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了吵架(除了玩游戏市场讨价还价环节),她也把任务完成得不错,这让我感触颇深,我发觉她懂得她应该做这些事,她也懂得那些道理,并不是顽劣不堪的孩子,但性格上的强势使她面对命令时第一反应是反抗,而喜爱玩乐的天性又使她不愿意主动做这些事情,所以当我把主动权交到她手上,把“完成作业”这份责任从我身上转移到她自己身上后,她则更能理解到这是她肩上的责任,不是家长故意的逼迫与小气。
这期间我也学会了不使用命令式的语句,在她犯错时不进行情绪激动的指责,我会先带着她解决问题,并对她在解决错误时做的不错的行为进行赞扬,比如第一堂课没好好听,但第二节课认真了,我会夸赞她第二节非常认真,我就知道你能做到的,如果以后第一节课能更认真一些就好了,就这样先先扬后抑,让她意识到做错了不可怕,更重要的是去解决错误。
“因材施教”是孔子的话,对过往的我来说它也只是孔子的话,我理解它的意思并且强烈希望全世界的老师都能“因材施教”,但这一个月与妹妹的相处让我才真正地摸到了这句话的一些皮毛,“材”是什么样的材?“教”是想要教什么?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去“施”?所有的这一切其实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教育是个很长的过程,“材”会成长,“教”会影响“材”,“材”也会改变“教”,仅这一个月内我就改了两次教育方针,我不敢说我现在对妹妹的研究是完全正确的,妹妹是小学生也是人,有深度也有广度,只是因为她年纪尚小所以这些都比较浅薄,这些方法也只能说是在我和她之间行之有效,但是不是真的适合?只能说教育是个漫长的过程,一个孩子需要家人大量的观察与体贴才能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人,就像家事国事天下事一样,国家成长尚需变化与改革,一个人的成长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