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愚人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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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同样的题材不止一次地出现。在15世纪的神秘主义者中间,它变成这样一个情节:灵魂如同一叶小舟,被遗弃在浩瀚无际的欲望之海上,忧虑和无知的不毛之地上,知识的海市蜃楼中或无理性的世界中。这叶小舟完全听凭疯癫的大海支配,除非它能抛下一只坚实的锚——一信仰,或者扬起它的精神风帆,让上帝的呼吸把它吹到港口。

虽然没什么关联,愚人船也被证实历史上可能并不存在,它只在一些画里出现过。

但它还是让我想到了《守望者》里穿插的那篇漫画剧情,乘着用船员的尸体做的船漂泊在大海上,看见黑船上有自己妻女的尸体,数次听到以前好友的头颅在与自己对话,最后回到家乡以为自己杀死了入侵镇子的黑船海盗,结果杀死的是自己的妻子,大海带来了疯癫,主角又靠着要复仇的信仰回到了家乡,最后发现其实是徒劳一场。这点与剧里罗夏的所作所为很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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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是司空见惯的站在一边的可笑配角,而是作为真理的卫士站在舞台中央。。他此时的角色是对故事和讽刺作品中的疯癫角色的补充和颠倒。当所有的人都因愚蠢而忘乎所以、茫然不知时,病人则会提醒每一个人。在一部人人相互欺骗,到头来愚弄了自己的喜剧中,病人就是辅助的喜剧因素,是欺骗之欺骗。他用十足愚蠢的傻瓜语言说出理性的词句,从而以滑稽的方式造成喜剧效果:他向恋人们谈论爱情,向年轻人讲生活的真理,向高傲者和说谎者讲中庸之道。

文艺复兴时期作品中的疯人形象,不是作为负面形象出现,而是一种“大智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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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提前解除了这种恐惧,把死亡变成一个笑柄,使它变成了一种日常的平淡形式,使它经常再现于生活场景之中,把它分散在一切人的罪恶、苦难和荒唐之中。死亡的毁灭已不再算回事了,因为它已无处不在,因为生活本身就是徒劳无益的口角、蝇营狗苟的争斗。头脑将变成骷髅,而现在已经空虚。疯癫就是已经到场的死亡。

但是,当疯人大笑时,他已经带着死神的笑容。因此,疯人比死人更早地消除了死亡的威胁。······疯癫主题取代死亡主题并不标志着一种断裂,而是标志着忧虑的内在转向。

看这边时想到了《人类砍头小史》里说的二战太平洋小岛上对死亡已经麻木的士兵们,他们装饰尸体头颅,把头颅拿来当烛台,“把死亡变成笑柄”,“试图掌握控制权,把死亡变得熟悉、更容易应对,把别人莫名其妙的暴死转变成一种消除自己恐惧的办法。”,而这种行为在美国海军中也有个俚语“rock happy”,指的是由于长期在海外孤岛上服役而导致的轻微发疯或怪癖,所以对付死亡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在死亡前先疯掉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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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击隐士安宁的不是欲望之物,而是这些神秘的、发狂的形状,它们出自于一种梦幻,而在某个世界的表面偷偷地留下,依然沉默而诡秘。

就,让我们歌颂我们伟大的父伟大的主克苏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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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治久的一切恶习是疯癫的绝对特权。但是,难道它不也间接地 统治着人的一切美德吗?它不是统治着造就出明智的政治家的野心、造就出财富的贪婪、激励着哲人和学者的贸然好奇心吗?

P27 道德领域疯癫的几个形式。

自恋是疯癫的第一个症状其原因还在于,人依恋自身,以致以谬误为真理,以谎言为真实,以暴力和丑陋为正义和美。“这个人比猴子还丑陋,却自以为如海神般英俊;那个人用圆规划出三条线便自以为是欧几里德;第三个人自以为有美妙的歌喉,其实他在七弦琴前像个傻瓜, 他的声音就像公鸡在啄母鸡。”在这种虚妄的自恋中,人产中了自己的疯癫幻象。这种疯癫象征从此成为一面镜子,它不反映任何现实,而是秘密地向自我观照的人 提供自以为是的梦幻。疯癫所涉及的与其说是真理和现实世界,不如说是人和人所能感觉的关于自身的所谓真理。

浪漫化的疯癫···“我们把艺术的创造归因于发狂的想像;所谓画家、诗人和音乐家的 ‘奇思怪想’不过是意指他们的疯癫的婉转说法。”正是由于这种疯癫,另一种时代、另一种艺术、另一种道德的价值会引起质疑,但是,疯癫也反映出人类的各种 想像,甚至最漫无边际的逻想。这些想像是模糊的、骚动的,却又在一种共同的妄想中奇怪地相互妥协。

正义惩罚的疯癫···这种疯癫的正当性就在于它是真实的。之所以说它是真实的,原因在于受苦者已经在虚妄的幻觉旋涡中体验到,自己受到的惩罚将是永恒存在的痛苦。在高乃依的《梅丽特》中,埃拉斯特认为自己早已受到复仇女神的追踪和米诺斯的有罪宣判。之所以说它是真实的,还因为避开一 切耳目的罪行从这种奇异的惩罚中暴露出来,正如白天从黑夜中破晓而出;疯癫用粗野不羁的言辞宣告了自身的意义;它通过自己的幻想说出自身的隐秘真理;它的呼喊表达了它的良心。

绝望情欲的疯癫…因爱得过度而失望的爱情,尤其是被死亡愚弄的爱情,别无出路,只有诉诸疯癫。只要有一个对象,疯狂的爱情就是爱而不是疯癫;而一旦徒有此爱,疯狂的爱情便在腊妄的空隙中追逐自身。让一种情欲受到如此激烈的惩罚是否太悲惨了?这是毫无疑问 的。但是这种惩罚也是一种慰藉;它用想像的存在覆盖住无可弥补的缺憾;它用反常的欣喜或无意义的勇敢追求弥补了已经消失的形态。如果它会导致死亡的话,那么正是在死亡中情侣将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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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每一种疯态都找到自己适当的位置,自己的特殊标记和自己的保护神。狂躁症的象征是一个跨骑椅子的傻 子,它在密涅瓦)的注视下猛烈挣扎。抑郁症的象征是乡间孤独而饥渴的狼,其保护神是朱庇特——各种动物的保护神。接着排下来的是“酒癫”、“丧失记 忆和理解力的疯人”、“昏迷不醒的疯人”、“轻佻呆傻的疯人”…。

还蛮有趣的这个2333月圆之夜,深夜的月光使人疯狂,孤独的狼游走在世间,想要寻求群体的庇护却又找不到方向。

第二章 大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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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们赋予禁闭以医疗意义即,或者说,至少在人们以为它具有这种意义以前,之所以需要禁闭,不是出于治疗病人的考虑,而是出于完全不同的考虑。使禁闭成为必要的是一种绝对的劳动要求。在博爱主义想辨认出某种救死扶伤的慈善印记的地方,只存在对游手好闲的谴责。

1630年,英国国王设立了一个委员会,负责严格执行“贫民法”。同年,该委员会发布了一系列“命令和指示”。它建议起诉乞丐、流浪汉以及一切以游手好闲为生而不为合理的工资工作的人、在小酒馆中胡乱度日的人,依法惩治他们,将他们投入教养院。它要求调查那些携妇挈幼者,查清他们是否举行过婚礼,其子女是否受过洗礼,“因为这些人像野蛮人那样生活,不履行婚礼、葬礼和洗礼。正是这种放肆的自由使许多人乐于流浪。”尽管在该世纪中期英国的经济已开始复苏,但是在克伦威尔门口时代问题仍没有解决。伦敦市长抱怨说:“这些寄生虫成群结伙地出现在这个城市中,骚扰公共秩序、袭击马车、在教堂和私人住宅门前大喊大叫,要求施舍。”

然而,在这些危机之外的时期,禁闭获得另外一种意义。它的压迫功能与一种新的用途结合起来。其功能不再仅仅是禁闭不工 作的人,而且还包括给被禁闭者提供工作,使他们对民族繁荣做些贡献。这种周期性功能是很明显的:在就业充分和工资高涨时期,它提供了廉价劳动力;在失业严 重时期,它收容了游手好闲者,发挥了防范骚扰和起义的社会保护作用。我们不应忘记,英国的第一批禁闭所出现在最工业化的地区:伍斯特、诺里奇和布里斯托 尔;法国的第一个总医院是在里昂开设的,早于巴黎总医院40年;汉堡是德国第一个设立了自己的Zuchthaus(监狱)的城市(1620年)。

笛福(Daniel Defoe)注意到,由于劳动院有强大的竞争力,结果是打着在一个领域里制止贫困的幌子在另一个领域里造成贫困:“这是在剥夺一部分人而给了另一部分人, 是在诚实者的工作岗位上安排了一个懒汉,是在迫使勤奋者惶惶然地寻找其他工作来维持家庭。”

然而,正是在这种失败中,古典时期进行了一项不可约减的实验。今天看来是某种生产与成本的拙劣的辩证关系,在当时则具有其现实意义,即包括着某种劳动伦理意识。在这种意识中,经济机制的困境变得无足轻重,反而有利于肯定某种价值。

在取缔游手好闲时将疯人也包容在内,这一点并非无足轻重。从一开始,疯人就与贫民并列,与游手好闲者并列(不论游手好闲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同那些人一样,疯人也要服从强制劳动的规章。而实际上,在这种统一的强制中,他们一再地表现出他们的独特之处。在工作间里,他们明显地与众不同,因为他们没有工作能力,不能跟上集体生活的节奏。18世纪,人们发现必须为精神不健全者提供一种特殊制度。这种必要性和大革命前夕发生的禁闭大危机,是同在劳动的普遍要求中所获得的对疯癫的体验相联系的。人们并不是到了17世纪才“关押”疯人,但是,正是在这个时期人们才开始把他们和一大批被认定属于同类的人“禁闭”和“拘留”在一起。直至文艺复兴时期,对疯癫的情感还是与天马行空的想像联系在一起。到了古典时期,人们第一次通过对游手好闲的谴责和在一种由劳动社会所担保的社会内涵中来认识疯癫。

劳动和贫困被置于一种简单的对立关系和反比例关系中。按照古典时期的解释,劳动所具有的消除贫困的力量和特点,与其说是源于其生产能力,不如说更多 地源于某种道德魅力。劳动的效力之所以被承认,是因为它以某种道德升华为基础。自从人类堕落以后,人类就把劳动视为一种苦修,指望它具有赎罪的力量。不是某种自然法则,而是某种诅咒的效力迫使人们劳动。如果人类游手好闲,致使大地沉睡不醒、不结果实,那么大地是没有罪过的。“土地没有罪过。如果它受到咒骂,那是耕作它的堕落的人造成的。除非投入力量和持续不断地劳动,否则不可能从它那里获得果实,尤其是最必需的果实。

发明一个强制场所,使用行政措施进行道德训诫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现象。在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一批将道德义务和民法组合在一起的、令人瞠目的道德机构。各国的法律将不再容忍心灵的混乱。虽然,在欧洲文化中,道德错误,甚至完全私人性的错误,被视为对社会成文法或习惯法的冒犯,这并不是第一次。但是,在古典时期的大禁闭中,最基本的也是最新的特点在于,人们被禁闭在纯粹道德的城市中,在那里,毫不妥协、毫无保留地用严厉的肉 体强制来实行统治心灵的法律。道德自愿地像商业或经济那样接受行政管理。

禁闭是17世纪创造的一种制度。它从一开始便获得一种重要意义,从而使它与中世纪的囚禁毫无关联。作为一种经济措施和 一种社会防范措施,它是一项发明。然而,在疯癫的历史上,它标志着一个决定性时刻:此时人们从贫困、没有工作能力、没有与群体融合的能力的社会角度来认识 疯癫;此时,疯癫开始被列为城市的问题。贫困的新意义,工作义务的重要性以及所有与劳动相关的伦理价值,最终决定了人们对疯癫的体验,改变了其历程。

最初禁闭的诞生并不是为了关押疯人,而是为了关押“品行不端”的人,将他们关押在一起使用劳动来进行道德训诫。而在劳动过程中出现的“没有工作能力之人”,成为了资本发展的绊脚石,劳动代表的道德与经济意义发现了疯人的异常。

第三章 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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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展示疯子是中世纪的一个非常古老的风俗。德国的某些疯人塔装有栅窗,让人们可以看到锁在里面的疯人。这些疯人成为城关的一景。奇怪的是,当收容院的大门紧闭之后,这种风俗并没有消失。相反,它继续发展,几乎成为巴黎和伦敦的一种有特色的制度。迟至1815年,据一份提交(英国)国会下院的报告说,伯利恒医院在每个星期日展览精神病人,参观费为一便主。展览收入每年高达近四百镑。这就是说每年参观者多达九万六千人次。在法国,迄大革命为止,游览比塞特尔、参观疯子一直是巴黎波希米亚区资产阶级的周末娱乐项目之一。米拉波(Mirabeau)在《一个英国人的游记》中报道,比塞特尔的疯人“像稀有动物一样”展示给“愿意付一个硬币的大傻瓜”看。管理员展览疯人就像圣日耳曼区市场上耍猴人让猴子做各种表演一样指’。有些管理员因善于使疯人表演舞蹈和杂技而闻名,当然也稍稍挥舞鞭子。

在古典时期,疯癫被隔着栅栏展示。凡是在它出现的地方,它都被隔开一段距离,受到某种理性的监督。这种理性不再认为自己与之有任何联系,不允许自己与之有过于相似之处。疯癫变成某种供观看的东西,不再是人自身包含的怪物,而是具有奇特生理机制的动物,是人类长期受其压制的兽性。

那些被铁链挂在困室墙边的人不再是精神错乱的人,而是被某种狂暴本性捏住的野兽;似乎疯癫发展到了极点便超出了包容其最脆弱形态的道德失常范围,而借助于某种突发的力量与纳粹的兽性发作结合在一起。这种兽性模式在收容院很流行,从而使收容院具有一种囚笼的形象,一种动物园的外观。

这就是为什么极端的疯癫从来很少与医学相联系。它也不可能与改造教养领域有关联。摆脱束缚的兽性只能用纪律和残忍来驾驭。

古典时期疯癫被认为是人类兽性的表现,人类被当成动物来被人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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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来到人世时应允要在自己身上打上人类状况的一切记号和堕落本性的各种污点。从贫困到死 亡,他走完受难的漫长历程。这也是情欲的历程,被遗忘的理智的历程和疯癫的历程。因为疯癫是受难的一种形式,在某种意义上是临终前的最后形式,所以它现在 对于那些正承受它的人来说,就将成为一个受尊敬和同情的对象。

对于文艺复兴时期的基督教来说,非理性及其耻辱 的全部教益都体现在上帝化身的疯癫中。对于古典主义来说,这种化身不再是疯癫,而疯癫是人的野兽化身,是人类堕落的极点,是人的罪恶的最明显记号,是上帝仁慈的最远对象,是重新获得普遍宽恕和清白的象征。因此,疯癫的全部教益及其力量必须在这个模糊不清的领域,这个人性的低级范围中寻找。在这个领域中人听命于自然,既是彻底的堕落又是绝对的无辜。

在17和18世纪,人们不是从这种自然观而以非理性为背景来认识疯癫;疯癫不是暴露了某种生理机制,而是揭示了某种以兽性的可怕形态肆意横行的自由。

对于古典时代的人来说,疯癫不是自然状态,不是“非理性”的人性和心理根源。它仅仅是“非理性”的经验形式。疯人复现了人堕落到兽性狂乱的极点的历程,暴露了潜在的非理性领域。这个领域威胁着人,在极大的范围内包围着人的各种自然生存形式。

宗教对于疯癫的新认知(想到基督教的“五伤”),疯癫的过程就是堕落的过程,这个过程比“疯癫”更有威胁。

第四章 激情与谵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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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从梦中醒来后可能会说:“我还以为自己死了。”他这样说就是在否定和纠正想像的任意性。他并没有发疯。但是当他认为这种中性的心象——“我已经死了”——具有某种真义时,他就是一个疯子了。

疯人图灵测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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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行为是什么呢?是一种信仰行为、一种肯定和否定行为,即一种论述话语。这种话语既维系着同时又侵蚀和破坏着心象,在一种推理过程中使心象扩张,围绕着一个语言片断来组织这个心象。一个人在睡梦中想像自己是用玻璃制成的。他没有发疯。因为任何熟睡者都可能在梦中产生这种心象。但是,如果他相信自己是用玻璃做的,并因此得出结论:自己轻脆易碎,不能接触任何坚硬的物体,应该静止不动等等,那么他就是发疯了。这种推理是疯人的推理。但是我们必须指出,这些推理既不荒谬也不违反逻辑。相反,它们完全符合严格的逻辑格式。扎奇亚(Paul Zacchias)很轻易地在疯人中发现了这些严格的推理形式。有一个人在让自己饿死的推理中就使用了三段论法:“死人是不吃东西的。我是一个死人,因此我不吃东西。”有一个患迫害妄想症的人使用从个别到一般的归纳法:“甲、乙和丙是我的敌人。他们都是人,因此凡是人就是我的敌人。”还有一个疯人使用省略三段论:“在这间房子里生活过的人大多已死了,我在这间房子里生活过,因此我是个死人。”疯人的这种不可思议的逻辑似乎是对逻辑学家的逻辑的嘲弄,因为二者十分相似,更确切地说,二者完全相同,还因为在疯癫的隐秘核心,在无数谬误与不合逻辑的言行的深处,我们最终发现了一种隐蔽的完整语言。扎奇亚得出的结论是:“从这些事情中你确实可以看到讨论智力的最佳方式。”疯癫的根本语言是理性语言,但是这种理性语言被显赫的心象笼罩着,因此只限于在心象所规定的现象范围内出现。它在心象整体和通用话语之外形成一种被滥用的独特结构,这种结构的引人注目的性质便是疯癫。因此,疯癫并不完全存在于心象,因为心象本身无所谓真伪、理智或疯狂。疯癫也不存在于推理中,因为推理只是形式,只能显示不容置疑的逻辑格式。 但是,疯癫又存在于心象和推理之中,存在于它们的一种特殊关系之中。

关于疯癫的具有理性逻辑的解说。这地方太逗了,感觉完全可以拿来当架空作品的力量体系设定,“言灵之力!”“相信就能发生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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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谚妄中包含着疯癫的似是而非的真理。这里有双重含义。我们在这里似乎既发现了使疯癫变成真理的东西(无可辩驳的逻辑、结构完善的论述话语、一种实际语言的无懈可击的明晰表达),又发现了使之变成真正的疯癫的东西(疯癫的本性、疯癫表现的特殊风格以及格安的内在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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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癫的似梦性是古典时期的常见说法之一。 梦是骗人的。它导致混乱。它是虚幻的。但它不是错误。而这就是为什么不能用醒时的梦幻方式来完全概括疯癫,为什么疯癫还包括谬误的原因。诚然,在睡梦中,想橡塑造了“不可思议约事物和奇迹”,或者说它“用一种非理性方式”聚合了栩栩如生的形象。但是,正如扎奇亚指出的,“在这些事物中不存在谬误,因此绝无精神错乱。”而疯癫是在与梦境十分相似的心象受到肯定或否定从而构成谬误时发生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百科全 书》提出了著名的疯癫定义;偏离理性“却又坚定地相信自己在追随着理性——这在我看来就是所谓的发疯了。”在古典主义的精神失常的定义中,谬误是伴随着梦幻的另一个因素。在17和18世纪,疯人并不完全是某种错觉、幻觉或他的思想运转的牺牲品。他不是受到欺骗,而是欺骗自己。如果确实可以说,一方面病人的头脑受到心象的梦幻任意性的引导,另一方面他同时用错误意识的循环论证来束缚自己,那么索瓦热当然可以说:“我们把那些实际上丧失了理性或固执某种明显错误的人称为疯人。正是这种在想像、判断和欲望中表现出来的灵魂对错误的执迷不悟,构成了这类人的特征。”

梦与疯癫的关系。

虽然疯癫是无意义的混乱,但是当我们考察它时,它所显示的是完全有序的分类,灵魂和肉体的严格机制,遵循某种明显逻辑而表达出来的语言。虽然疯癫本身是对理性的否定,但是它能自行表述出来的一切仅仅是一种理性。简言之,虽然疯癫是无理性,但是对疯癫的理性把握永远是可能的和必要的。只有一个词能够概括这种体验,即非理性。

在此处下了非理性的相关定义。

第五章 疯癫诸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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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8世纪末,凡是没有诸妄但有呆滞、绝望和某种恍惚特点的疯癫往往被归人忧郁症。另外,早在詹姆斯的《医学辞典》中就已论述了中风性忧郁症。这种病人“不愿起床,……即使站起来,除非受到亲友或看护的强迫,否则也不愿走动。他们绝不躲避人,但是当人们对他们说话时,他们似乎心不在焉,而且一言不答。”

很典型的抑郁症症状了,这么看的话说抑郁症也非常历史悠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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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困扰着18世纪的医学,导致人们将疑病症和歇斯底里视为“神经方面”的疾病,即一切交感作用的一般媒介的原发病。

与《金枝》里的交感巫术有相通之处。

当然,女人属于前一类,因为子宫以及大脑是与整个肌体发生交感的主要器官。“子宫发炎通常都伴有呕吐;怀孕会引起恶心、反胃;分娩时阴道隔膜和腹肌会阵缩;月经期 间会出现头痛、轻微发烧、腰背疼痛和腹痛。”女性全身都遍布着不可思议的模糊而直接的交感通道。女性的身体总是处于自我交流之中,从而形成一种对于交感绝 对有利的场所。女性的肌体空间永远包含着歇斯底里的可能性。女性肌体的交感感觉散射到其全身,使女性易于患上被称为忧郁症的神经疾病。“女人的身体系统通 常比男人更灵活,因此更容易患神经疾病,而且女人的神经疾病也更严重些。”怀特言之凿凿地说,他曾目睹“一个神经脆弱的少女因牙疼而昏厥,持续几个小时不 省人事,直至疼痛更剧烈时才醒过来。”

感觉此处可以用于一些架空小说的设定(虽然没啥科学依据但足够有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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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包括两方面内容。一方面是对歇斯底里和疑病症作为精神疾病的完全确认。由于对敏感和感觉的重大区分,这两种病进入了非理性领域。正如我们已看到的,非理性的基本特征是谬误和梦幻,即盲目。只要种经状态是惊授状态或是奇妙地穿越身体的交感状态,即便导致意识减退和丧失,那也不是病癫。但是,一旦头脑因过度敏感而变得盲目,疯癫便出现了。 但是,另一方面,这种确认赋予疯癫以新的内涵,即罪率、道德制裁以及正当 惩罚,而这种内涵根本不属于古典主义的体验。它还使非理性担负起这些新的价值:不是位盲目成为各种疯癫现象出现的条件,而是把有目、疯癫的盲目说成某种道德过失的生理效果。

第六章 医生与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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惬意的气味,在景色宜人的地方散步,见到惯会给人开心的人,另外还有音乐,这些都能使人的心灵感到温馨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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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乐于采用的药物是防腐剂。这是因为“用没药和芦警保存尸体已有三千多年的经验了。”难道尸体的腐烂不是与体液疾病所导致的身体恶化具有同样的性质吗?那么,最值得推荐的抗忧郁药物就是没药和芦答了,尤其是帕拉切尔苏斯(Paracelsus)的著名药方。

这里真的被笑到了23333注射防腐剂治疗抑郁,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咖啡有苦味和活性,因此可用于“体液粘滞的肥胖者”。咖啡有干燥作用,但不会燃烧,因为这种物质的特性是能驱散多余的湿度,却又不会产生危险的燥热。咖啡里就好像有火却无火焰。它是一种不靠焙烧的净化剂。咖啡能减少不净物:“喝咖啡的人根据长期体验,觉得它有助于恢复胃的功能,除湿祛风,消痰通便,尤其是防止浊气上升,从而减少病人通常感到的头痛。最后,它使元气变得强健有力和清纯,而对那些常饮用者也没有留下任何灼热感。

咖啡爱好者狂喜,有了不戒咖啡的理由(x

这两章列举了那时候人们通过体液与元气学说对精神类疾病做出的解释,可以看出虽然有非常多谬误,中间经验主义的地方很多,但也具有了现代科学的一些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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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学作为一种治疗手段从此以惩罚为中心来建构。它首先不是解脱病人,而是按照严厉的道德要求制造痛苦。“不要去安慰,安慰是徒劳无益的;不要诉诸说理,说理是无济于事的;不要与忧郁症患者一起悲伤,你的悲伤只会加重他们的悲伤;不要对他们装出欢快的样子,那样会伤害他们。此时需要的是沉着冷静,在必要时还需要严厉。让你的理性成为他们的行为准则。在他们身上有一根弦还在振动,那就是痛苦;要敢于拨动它。”

心理学的出现,但与现在心理学不同的是十九世纪的心理学“首先不是解脱病人,而是按照严厉的道德要求制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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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类是基于某种关于品质特性的隐含机制,认为疯癫在本质上是激情,即某种属于灵肉二者的(运动——品质)混合物。另一类则基于理性自我争辩的话语论述运动,认为疯癫是谬误,是语言和意象的双重虚幻,是谚妄。

三种治疗方法:

1.唤醒法。因为谚妄是人的白日梦,所以必须使檐妄者摆脱这种似睡非睡的半昏迷状态,使之从白日梦及其意象中真正清醒过来,这时感知意象就会驱散梦幻。 对于其他病人,奉行井然有序的生活的理智将能减少他们的谚妄。在这方面,除了关于日常生活的真理外,无须再强加给他们其他真理。他们可以留在家中,但是,“他们必须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管理家务,安排和经营自己的产业、花园、果园和耕地。”相反,对于躁狂症者,需要 从外面,必要时用暴力,将严格的社会秩序强加给他们,这样才能使他们神智清醒过来,接受真理之光:“为此,病人应被置于特殊的房间里,由医生或训练有素的 助手来医治。他们用警告、规劝和当下惩罚来使病人始终循规蹈矩,格守职责。” 在古典时期,这种医治疯癫的权威性唤醒法逐渐丧失了最初的含义,仅仅成为使病人重新记住道德戒律、弃恶从善,遵从法律的手段。

2.戏剧表演法。 卢西塔努斯 (Zacatusl-usitanus)描述了对一名忧郁症患者的治疗情况。这位病人认为自己应该受到诅咒,理由是自己罪孽深重却依然活在世上。由于无法 劝说他,医生便承认他的谚妄,让他似乎看到一位手中持剑的白衣“天使”。这个幻影严厉地训斥了一番,然后宣布他的罪孽得到宽恕。 在这个实例中,我们看到了第二个步骤:局限于意象的表演是不够的,还必须使谚妄话语延续下去。因为在病人的错乱言词中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 但是,这种因素却非同小可,因为人们的目的不是使谚妄延续下去,而是通过延续来结束它。为此,应该把谚妄引入一种无法自制的危机状态,这时,无须增加新的因素,谚妄便与自身发生冲突,被迫反对自身的真实性。 ··· 这种危机使病人与自身的意义相冲突,使理性与非理性相冲突,使人类的精明诡计与疯人的盲目相冲突。这种危机标志着这样一个时刻:回归自身的幻觉由此将接受真理的眩惑。

3.返朴归真法。 ··· 返朴归真法是一种最佳疗法,因为它完全拒绝治疗学。它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它否认一切治疗。正是在人对自己无所作为的消极状态 中,在人使自己的各种技艺保持沉默的状态中,大自然进行着一种活动,这种活动完全是与自我克制相反相成的。具体地说,人的这种消极性是真正的主动性;当人 把自己托付给医学时,他就逃避了自然本身为他规定的劳动法则;他陷入了谋略的罗网、反自然的世界,他的疯癫仅仅是这种世界的一种表象。 ··· “感谢卢梭,是他使我恢复了健康。我在读了他的不朽著作后,知道了 许多自然真理,懂得了人生来应工作,而不应冥想。在此之前,我是劳心而不劳力。后来我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劳力而不劳心。我抛弃了大部分书本,将目光转 向大自然的作品。大自然用一种无论何时何地1都不会污染变质的语言与我的感觉交谈。我的历史课本和报纸就是田野森林中的树木;在人的世界中,我的思想极力 想跟上别人,而在这里则相反,树木的思想千姿百态地向我涌来。” ··· 是一种无法控制的颠倒转换。因此,对疯癫的医治并不是要回归到与欲望直接相联 的直觉状态,而是回归到与想像力直接相联的直觉状态。这种回归意味着摒弃人类生活和享乐中一切不自然的、不真实的、想像的东西。这种治疗方法表面上是返回 直觉状态,但暗含着某种理智的调解。这种理智从本质上将源于暴力和源于真实的东西区分开。这种区分是野人与劳动者之间的根本区分。 ··· 人们很容易认识到,在这种司空见惯的现象后面有一种严格的含义。返朴归真之所以能有效地对付非理性,仅仅是因为直觉受到控制,并分裂出与自己对 立的一种直觉状态。在这种直觉状态中,狂暴被排除出现实,野性被排除出自由,自然(本性)不再承认以反自然的荒谬形象出现的自身。总之,自然本性受到道德的调节。 ··· 这种转变实际上是把古典主义的非理性体验完全变成关于疯癫的道德观念。这种观念悄悄地成为在19世纪被说成是科学的、实证的和经验的各种观念的核心。 18世纪下半叶发生的这一转变起源于治疗方法,但很快就广为流传,赢得改革家们的支持,在该世纪末导致了疯癫体验的大改造。不久,皮内尔就能这样写道:“为了遏制疑病症、忧郁症和躁狂症,必须遵从永恒的道德法则!”

三种治疗方法都将疯癫的“非理性”视为一种“道德”上发生的谬误,是一种话术。

第七章 大恐惧

P187

在18世纪中期的几年间,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是从医学角度产生的,但主要是因一种道德神话而得以传播。当时人们听说从各禁闭所传出一种神秘的疾病,而且即将危及各个城市。人们纷纷谈论监狱热病。他们想到了囚车和带镣的囚犯,据说他们经过市区时会留下疾病。有人说坏血病会引起传染病;有人说被疾病污染的空气会毁灭居民区。 ··· 这些恶浊的气体上升,通过空气扩散,最后落在附近居民区,浸入人的身体,玷污人的灵魂。关于腐烂这一邪恶的传染病的观念就是这样用一些意象表达出来的。这种流行病的有形媒介是空气。空气被“污染”这种说法含糊地表示,这种空气不那么纯洁了,它是传播这种“污染”的工具。这里提醒一下,就在这一时期前人们认为乡间空气具有道德的和医学价值(既有益于身体健康,又能振作精神)。由此便可以理解医院、监狱和禁闭所的腐败空气包含全部相反的意义。由于空气中充满了有害气体,整个城市都受到威胁,居民将会逐渐被“腐烂”和“污染”所侵蚀。 这些反应不仅仅是道德和医学的混合物。无疑我们必须考虑整个文学的发展,考虑关于各种无名的恐惧的耸动听闻的、或许还具有政治色彩的宣传。

前情提要,大恐惧带来新的道德神话。

P189

对于疯癫在现代文化中占据的位置来说,重要的或者可以说读键的是_医学界的人并不是;作凶作裁者被请过禁闭世界以区分罪恶和疯癫,邪恶和疾病,而是作为卫士被召来,以保护其他人免受从禁闭院墙渗出的某种晦暗的威胁。人们很容易设想,如果有一种自由而慷慨的同情心,就会唤起人们对被禁闭者命运的关心,如果医学界更细心一些,知识更多一些,就能辨认出以前被当局不分青红皂白地加以惩罚的罪行是一种疾病。但是实际上、当时的氛围并不那么仁慈客观。如果人们请医生来考察,那是因为人们心怀恐惧,害怕从禁闭院墙渗出奇怪的化学物质,害怕院墙内形成的力量会散播出来。一旦人们的意象发生变化,认为这种疾病已经具有各种特征,如发酵。腐败、恶臭、肉体腐烂,医生就会出场。传统上把疯癫获得某种医学地位称为“进步”,而实际上这种“进步”只有通过某种奇怪的倒退才能取得。在道德污染和肉体污染的混合体中,古老的意象凭借着18世纪人们所熟悉的“不洁”这一象征的意义,重新浮现在人们的脑海中。正是这些意象的复活,而不是知识的改进,使非理性最终与医学思想相遇。

医生不是为了治愈病人,而是为了防止疯人院"污染"其他地方而被请来,但却误打误撞地使新的医学思想与被禁闭者相遇。但他们在相遇之前,疯人院还是被当成一个道德上的问题来进行管辖。

第八章 新的划分 P205

当桑利的慈善院长要求将疯人与某些罪犯分开时,他的论据是什么呢?“他(指一个犯人)很可怜,另外两三个人也很可怜。把他们关在某个要塞里,他们的情况会好些。因为和他们关在一起的另外6个人是疯子。这些疯子日夜折磨着他们。”这番话的含义对于警察当局来说应该是一目了然的,即应该释放这几个犯人。不伦瑞克管理员的要求也包含同样的意思:工场被精神病人的喊叫和制造的混乱搅得鸡犬不宁;这些人的狂乱发作随时可能制造危险,最好还是把他们送回禁闭室,或者给他们带上铁镣。由此,我们可以知道,两个世纪的抗议虽然表面相同,但其实质并不相同。19世纪初,人们的义愤在于疯人受到的待遇并不比刑事犯人或政治犯更好些。而在整个18世纪,人们关注的是犯人应该有比把他们与精神失常者关在一起更好的命运。在埃斯基罗尔看来,义愤出自于这样一个事实,即疯人仅仅是疯人,而在桑利那位院长看来,问题在于犯人毕竟只是犯人。 ··· 这种意识与其说是一种慈善意识,不如说是一种政治意识。因为如果说18世纪的人觉察到在被禁闭的人中,即在自由思想者、道德败坏者和侮罪的浪子中,还有另一种性质的“神志错乱”,其焦虑是无法消除的,那么这种认识正是这些被禁闭者本人的感受。 ··· 这将疯癫混同犯罪的可耻做法既是一种野蛮地对待受惩罚者的巧妙工具,又是专制主义施展淫威的象征。疯人不是禁闭的第一个和最无辜的牺牲品,却是禁闭权力的一个最模糊又最明显最持久的象征。 ··· 罗什富科·利昂库尔在向乞丐问题委员会提交的报告中证实了这一点:“对癫病病人和教养院其他病人,甚至对游手好闲的穷人所施加的一种惩罚,就是把他们放到疯人中间。”这种做法的丑恶完全在于这样一个事实,即疯人体现了禁闭的残酷真相,是禁闭中最恶劣的消极工具。在18世纪有关禁闭的全部文献中随处可见的一个事实,即住在教养院中的人必然会疯癫,不也体现了这一点吗?如果一个人被迫生活在这个谱妄世界中,被横行无阻的非理性所裹挟,那么在这种环境里他怎能不加入这个世界的活标本的行列中呢?我观察到,被禁闭在教养院和国家监狱中的精神错乱者大多都是如此,在国家监狱中因受到极度虐待而精神错乱,在教养院中因被单独囚禁、持续不断地被一种痛苦的幻觉所折磨而精神错乱。”

在最初禁闭被反对时,人们的理由并不是来源于被禁闭人的人权得不到保障,而是因为除了疯人外其他被禁闭的人被疯人影响到,“非常可怜”,这时候被禁闭的疯人就只是一种用来对付其他人的工具。

P210

在疯癫和禁闭之间建立起一种很深的关系,几乎是一种本质性的联系。

看福柯说禁闭被与疯癫联系起来,十八世纪人认为“禁闭引起精神错乱”,就突然脑补了禁闭与克苏鲁的故事,基督山伯爵里的老神甫其实是不可名状的生物,在一开始就死亡了,获得知识的代价是精神错乱,基督山宝藏其实是信徒圣物,后面的成功就全是通过对圣物献祭获得的什么的·······还有简爱里面被关起来的疯妻子,其实也是因为目睹了屋子里不可名状的东西sancheck大失败,后面遇到的圣约翰也是狂信徒,最后房子被烧毁了男主sancheck通过,只失去了眼睛。 不过《呼啸山庄》比《简爱》还要克一些。

P211

贫困此时正在逐渐从以往的道德混合体中脱颖而出。人们已经看到在经济危机时失业与懒惰无关;人们还看到贫困和游手好闲被迫向农村扩散,而人们原以为能够在那里看到最朴实、最纯洁的道德生活。所有这些都表明贫困也许并不仅仅属于罪恶世界:“行乞是贫困的产物。而贫困本身则是由土地耕作中或工厂生产中的偶然事件造成的,也可能是由商品价格上涨或人口膨胀等等造成的……”贫困变成了一种经济现象。 ··· 这是从道德上全面为“穷人”重新正名,也就是在一个更深的层次上对穷人的 作用和形象进行一次社会和经济的重新整合。在重商主义经济中,穷人既不是生产者也不是消费者,因此毫无立足之地:他懒惰、游荡、无人雇用,因此唯一的归宿 是禁闭,由此他被逐出社会。现在,新兴工业需要劳动力,他在民族中重新有了地位。 ··· 过去,在整个基督教传统中,“穷人”是真实具体的存在,是一种有血有肉的存 在,是一种永远个性化的需要帮助的形象,是以人的形象出现的上帝的象征媒介。 ··· 一方面是“贫困”,即商品和金钱匾乏。这是与商业、农业和工业状况相联系的一种经济形势。 “按照一条古代谚语,人与土地一样值钱。如果人没有价值,土地也就没有价值了。有了人,就能使所拥有的土地增值 一倍,就能开垦它,获得它。上帝能独自用泥土造出人来,但是在世界上只有通过人,才能拥有土地,至少拥有土地的产品,其结果都一样。由此可见,第一要有 人,第二要占有土地。” ··· 在经济学家看来,人口是一种十分重要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财富不仅出自农业劳动,而且出自工业加工,甚至出自商业流通。 ··· 因此,禁闭是一个重大错误,是一项铭设的经济措施,因与文明——理性时代的顶回曲为这是通过分离出一部分贫困居民并用慈善 事业维持这部分贫困居民来消除贫困。 ··· 禁闭之所以受到批评,是因为它能影响劳动力市场,而且更因为它以及全部传统的慈善事业是一种有害的财政支出。

禁闭观念改变的前提是资本经济的发展,资本发展需要劳动力,而慈善事业用在禁闭上的支出似乎也太多了,需要消减开支。

P216 改革的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即在对忖道德离轨、家庭冲突、轻微的放荡等方面尽可能地少采用禁闭措施,但是不触动禁闭的原则,完整地保留了禁闭的一个主要意义:拘留疯人。这时,疯癫实际上已经控制了禁闭,禁闭本身已丧失了其它功用。 第二阶段是在《人权宣言》公布后立刻开始的由国民议会和制宪议会进行的大规模调整。 第三阶段是1790年3月12日至16日颁布的一系列重要法令。这些法令是对《人权宣言》的具体应用。

第九章 精神病院的诞生

图克

实际上,在图克创立的休养院中,他用令人窒息的责任取代了疯癫引起的无限制的恐怖;恐惧不再是监狱大门内的主宰,而是在良心的名义下肆虐。

皮内尔 P238

在皮内尔的主持下,疯人院同时既是整肃道德的工具,又是进行社会谴责的工具。 ··· 在古典时期,贫困、懒惰、邪恶和疯癫都以同样的罪名混合在非理性之中。在对贫困和失业进行大禁闭时,疯人也被网罗于其中。 而且所有被禁闭对象都被认为形同犯罪,属于人类的原始堕落。 ··· 皮内尔的病人院作为一个现实世界的避难所,绝不会成为类似图克的休养院那样的返朴归真的空间,而是一个整齐划一的立法领域,一个道德教育场所。

三个手段:

l.缄默。皮内尔释放的第五个带镣囚犯曾经是一名教士,因疯癫而被革出教门。他患有自大妄想症,自以为是基督。这是“以请 安表现出的最严重的人类傲慢”。他于1782年被送到比塞特尔,被镣铐束缚了12年之久。由于态度傲慢,思想狂妄,他成为整个医院中最引人注目的景观之 一,但是他以为自己是在重现基督受难。“他长期忍受着这种殉难的痛苦和他的躁狂症所招致的无数嘲讽。”尽管他的指妄十分严重,皮内尔仍把他列为第一批释放 的12个人之中。但是皮内尔处理他的方式与处理其他人不同。皮内尔二声不响地给他打开铁镣,并且“明确命令每个人都要像他一样自我克制,不与这个可怜的疯 人说任何话。这道禁令得到严格的执行,结果在这个自我陶醉的人身上产生了比铁镣和土车的效果要明显得多的效果。他在获得自由后,陷于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被 遗弃和孤独的处境中,他感到羞辱。最后,经过长时间的脚缭后,他主动加入了其他病人的交往圈子中。从此,他的思想变得比较实际了”。 ··· 因为谵妄并不是与理性进行对话时的一个片断,它根本不是语言。在一 种最终沉默的意识中,它仅仅表示一种越轨。 ··· 沉默不语是疯人院生活的一个基本结构,它与忏悔时的彻底坦白相辅相成。当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中谨慎地恢复语言交流,或 者说,重新开始倾听这种已经被磨损成独白的语言时,他听到的总是那些关于越轨违戒的套话。对此我们何必大惊小怪呢?在这种年深日久的缄默中,越轨违戒的主题已经控制了言语的源头本身。 2.镜象认识。 “有三个精神错乱的人,都自以为是国王,都自称是路易十六。有一天,他们为君王的权利争吵起来,各不相让,有点动火。看护 走近其中一个,将他拉到一边问:‘你为什么和那两个显然疯疯癫癫的人争论?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就是路易十六吗?’受到这番恭维后,这个疯人高傲地瞥了那 两个人一眼,便立刻退出争吵。同样的花招在第二个病人身上也发挥了作用。争吵顿时便烟消云散了。”这是第一阶段,即狂想亢奋的自傲阶段。疯癫得以观察自 己,但却是在他人身上看到自己。它在他人身上表现为一种无根据的要求,换言之,表现出一种荒谬。但是,在这种谴责他人的观察中,疯人确认了自己的正确性和 自己指委的正当性。狂妄与现实之间的裂痕只有在客体对象中才能被认识,而在主体中完全被掩盖住了。主体成为直接的真理代表和绝对的裁决者:自我陶醉的权威 痛斥和剥夺他人虚假的权威,从而肯定自己设想的正确无误。作为纯粹的指妄,疯癫被投射到他人身上,而作为彻底的无意识状态,它却被全盘接受下来。 正是在这一点上,镜子作为一个合作者,成为一个消解神话的工具。在比塞特尔,还有一个自以为是国王的病人。他总是“居高; 陶下地以命令的口吻”说话。有一天,当他稍稍平静下来,看护走近他,问他,如果他是一位君主,为什么不结束对自己的拘留?为什么还和各种病人混在一起?从 此,看护每天都提同样的问题,“他一点点地使病人看到自己装腔作势的荒谬,并指点他看另一个疯人,后者也一直认为自己拥有最高权力,因而成为一个笑柄。开 始,这位躁狂症患者感到震惊,后来便对自己的君主头衔产生怀疑,最后逐渐认识到自己是痴人说梦。这种出人意料的道德转变仅用了两个星期。经过几个月的考 验,这位病人康复回家,成为一个称职的父亲。”这个阶段是妄想消沉的自卑阶段。由于疯人自以为与谁妄的对象同一,就像照镜子一样,他在这种疯癫中认识了自 己,因为这种疯癫的荒谬性是他早已斥责过的。他的坚实的权威主体在这种他所接受的、因而丧失神秘密性的客体对象中消解了。现在,他受到自己的冷峻审视。其 他代表理性的人一言不发地支撑着这面可怕的镜子。在这些人的沉默中,他认识到自己确实疯了。 3.无休止的审判。 皮内尔所憧憬的疯人院就是一个小型的司法世界。 ··· 总之,一切安排都是为了使疯人认识到自己处于一个天网恢恢的审判世界;他必须懂得,自己受到监视、审判和谴责;越轨和惩罚 之间的联系必须是显而易见的,罪名必须受到公认。“我们可以利用洗澡的机会,用一个龙头突然向病人头上喷射冷水,提醒病人认识自己的越轨或疏忽。这样常常 能用一种突如其来的强烈印象使他仓皇失措或驱散原来的偏执想法。如果那种想法仍顽固不化,就重复进行冷水淋浴。但是一定要避免使用强硬的语气和刺激语言, 否则会引起反抗;要使疯人懂得,我们是为了他而不得已使用这种激烈措施;有时我们可以开个玩笑,但不要过火。”这种十分明显的惩罚必要时可经常反复使用, 以此使病人认识到自己的过失。这一切都应为了最终使司法过程变为病人的内心活动,使病人产生悔恨。只有产生了这种结果,法官才能同意停止惩罚,因为他们可 以断定,这种惩罚会在病人的良心中继续进行。 ··· 然而,也有一些疯人不为所动,抵制这种道德教化。这些人被安置在疯人院的禁区,形成一批新的被禁闭者。对他们甚至谈不上用司法手段。当人们谈到皮内尔及其解放活动时,往往忽略了这第二次幽闭。我们在前面已经看到,皮内尔反对将疯人院改革的好处提供给那些“宗教狂人,他们认为自己受到神灵的启示,竭力招揽信从者,他们以服从上帝而不服从世人为借口挑动其他疯人闹事,并以此为乐”。但是,禁闭和牢房也同样适用于“那些不能服从一 般的工作律令的人,那些用邪恶手段折磨其他被收容者和不断挑动其他人争斗并以此为乐的人”,以及那些“在疯癫发作时有不可抑制的偷窃病的”女人。宗教狂热 导致的不服从,拒不工作和偷窃,是对抗资产阶级社会及其基本价值观的三种重大罪行,即使是疯癫所致也不能宽有。它们应受到最彻底的禁闭,受到最严厉的排 斥,因为它们都表现为对道德和社会一律化的抗拒,而这种一律化正是皮内尔的疯人院的存在理由。 ··· 这种审判的唯一后果是,病人在内心永远不断地悔悟。被皮内尔“释放”的疯人 以及在他之后受到现代禁闭的疯人,永远被置于受审的地位。如果说他们已不再被视为罪犯或与罪犯相联系,他们仍每时每刻受到谴责。他们受到指控,却从未见到 指控的正文,因为他们在疯人院的全部生活就构成了这种指控的正文。在实证主义时代,皮内尔创立的并引以为荣的疯人院不是观察、诊断和治疗的自由领域,而是 一个司法领域,在那里,疯人受到指控、审判和谴责,除非这种审判达到了一定的心理深度,即造成了悔悟,否则疯人永远不会被释放出去。即使疯癫在疯人院外是 清白无辜的,但在疯人院中将受到惩罚。在以后一段时间里,至少直到我们这个时代之前,疯癫一直被禁闭在一个道德世界之中。

第四种疯人院的结构

对医务人员的神化。 ··· 但 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医生的介入并不是因为他本人具有医疗技术——这需要有一套客观知识来证明。医务人员在疯人院中享有权威,不是因为他是一个科学家,而 是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如果说疯人院需要医务专业人员,也是当作司法和道德的保证,而不是需要科学。一个廉正而谨慎的人,只要具有在疯人院工作多年的经验,也能胜任工作。医疗工作仅仅是疯人院的庞大道德工作中的一部分,认清这一点就能保证对精神病人的治疗。 ··· 人们认为,图克和皮内尔使疯人院开始接受医学知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引进科学,而是进一种人格。这种人格力量只是借用了 科学的面具,至多是用科学来为自己辩护。就其性质而言,这种人格力量属于道德和社会范畴。其基础是疯人的未成年地位,疯人肉体的疯癫,而非其头脑的疯癫。 如果说这种医务人员能使疯癫陷于孤立,其原因并不是他了解疯癫,而是他控制了疯癫。实证主义所认定的那种客观形象只不过是这种统治的另一面。“赢得病人的信任,使他们产生尊敬和服从的情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目标。而这只能是良好的教育、高雅的风度、庄重的语调和敏锐的洞察力所产生的效果。愚昧无知、没有原 则,尽管可以用一种专横来维持,但只能引起恐惧,而且总是激发不信任感。看护已经获得支配疯人的权力,可以随心所欲地指挥和管束他们的行动。他应该具有坚定的性格,偶尔施展一下他的强制力量。他应该尽量不去威吓,而一旦做出威胁就要兑现,如果遇到不服从,立即予以惩罚。”医生之所以能够在疯人院行使绝对权威,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父亲和法官,他就代表着家庭和法律。他的医疗实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过是对秩序、权威和惩罚的古老仪式的一个补充。因此,皮内尔十分清楚,无须现代医疗方法,只要医生使这些古老的形象发挥作用,就能医治疯人。

其实我觉得皮内尔和杨永信很像······

结论

凡是有艺术作品的地方,就不会有疯癫。但是,疯癫又是与艺术作品共始终的,因为疯癫使艺术作品的真实性开始出现。艺术作品与疯癫共同诞生和变成现实的时刻,也就是世界开始发现自己受到那个艺术作品的指责,并对那个作品的性质负有责任的时候。

艺术作品的内容是虚假的,但却把虚假的疯癫变成了真实。

◆ 点评

★★★★

其实就观念上来说我并不能非常认同福柯的想法,福柯说疯人是被社会塑造,但也忽视了疯人产生的源头,是什么使疯人诞生?书里列举的医学相关都是非常古老落后的学说,不过这本书写于20世纪,所以这点也可以理解。福柯论证的更多的是社会氛围了,但整个论证很有意思。从绘画,文学以及历史资料中提取出信息进行论证,可以感受出福柯的阅读量有多大(以及这居然是他的毕业论文,我真的超震惊······ 整本书的关键词在于疯癫,道德与理性。 《疯癫与文明》所关注的真正主体并不是疯癫或者理性,而是那些所谓的“精神错乱者”与“精神健全者”二者之间关系的发展与演变。 福柯把这本书的副标题标为“理性时代的疯癫史”,就是想告诉我们,他所论述的是关于疯癫如何被历史地构成为理性的对立面,进而被打进冷宫的历史。福柯认为,疯癫的历史只是一场理性的独白,疯癫自身却是沉默的。因为疯癫被拒斥在理性话语之外,失去了发言的地位。疯癫与理性之间的沉默,既不是由于人类关于理性知识的深化,也不是由于关于疯癫知识的深化,而是由知识以外的因素决定的,是社会组织、制度的因素决定的。 通过疯狂病史的文献研究来动摇西方社会对于理性的信仰,进而挖掘出在理性论述背后潜藏的权力欲望 ————引自 疯癫的沉默与理性的独白——解读福柯的《疯癫与文明》 黄 晖 就福柯的观点来看,疯癫的文化氛围是环境塑造的,在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认识和态度。疯癫其实并不是“疯癫”,他们与常人无异,只是一直被权力利用,被道德束缚。 其实某种意义上他也是对的,我们不应该歧视精神异于常人者,就现在而言抑郁症双相这种比较普遍的疾病受到歧视的地方少了一些,但对于精神分裂等差异较大的疾病,很多人的态度还是应该关押入精神病院。疯癫需要被治疗其实也只是一种对社会的妥协,社会需要劳动力。 其实还是感觉有很多地方没有深入理解,也许我该去了解一下尼采? (就我的体验来说,抑郁症确实给我带来了更多的情感体验,使我窥视到以前忽视的很多东西。